最近回国,见了很多老朋友。大家到了这般年纪,聚在一起,基本上讨论的话题都是围绕孩子的。这些话题里,自然免不了要交流一下育儿理念。
我见了我的中学老师,也见了如今已经当了中小学老师的我的老同学们。各方面的渠道给我这样一个信息:虽然“素质教育”从我小时候就开始提了,“减负”也嚷嚷了很多年,如今学生们的课业负担反而更重了。想我小学时代又是参加合唱团又是参加军乐队,初中时代午饭后我都找朋友下几盘象棋或者打乒乓球,高中时代放学之前总要打打篮球跑跑步,这样的小幸福已经离现在的孩子们越来越远了。孩子们面对的,是永远做不完的作业和考试,以及一轮一轮残酷的竞争。这从侧面印证了我在“考驾照”一文里提出的观点,即“素质教育”是个伪命题;素质也是需要用“应试”来考核的:
德国其实也是应试教育,考什么就学什么。而他们考核的内容,正是“素质”。因此,素质教育包含在应试教育之中。素质教育和应试教育之争,是个伪命题。举个例子,我们常说,应试教育教出来的英语是“哑巴英语”,过了六级却跟老外没法张嘴交流。试想,如果英语考试考的就是把你放在老外堆儿里看你聊天所获得的信息量,那应试教育不就自然成了素质教育吗?
批评归批评,现实总是要面对的。面对这样的局面,大家提出了各自的应对措施。
一种观点认为,孩子们之间的竞争,拼的不是智商,而是习惯。小学时期的成绩并不重要,不用给孩子太多压力;只要在小学时期养成认真和细致的习惯,以及乐于学习的态度,初中就不用怎么费事了,跟着走就行。
这个观点得到了一些朋友的驳斥。作为中学老师的朋友认为,家长跟学校理念一定要保持同步。学校的学习任务重,要求学生取得好成绩,家长不能拆学校的台。否则,让孩子每天在家校之间两种理念切换,孩子会很痛苦和茫然,老师也会感觉很棘手。另外,别的孩子这也学那也学,你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天天玩丢手绢吗?
第三种观点,试图在上述两种态度之间找到平衡点,那就是明确告知孩子,追求爱好有什么好处和坏处,追求功利有什么好处和坏处,你怎么做才最好。我认为,这个做法长远看也许是好的,教孩子自小看清楚这个社会的嘴脸,适应这个社会的规则,但我很担心孩子幼稚的心灵能不能理解和消化。
在教育兜兜上,我的育儿理念跟上面这些观点的立足点不大一样。在战术上我没想那么远。上面说,小时候养成认真的学习态度很重要。这个我同意。但是,兜兜本身就是一个过度认真的孩子。别的孩子放学就玩去了,他自己主动要先做完作业,哪天忘做了就会自责;学钢琴每次弹个新曲子,弹不好也会急得大哭,哪怕没人责备。对待这样的孩子,我的目标不是培养他认真的态度,反而是教他凡事看开点,别太认真,少跟自己较劲。
事实上,早在受精卵阶段,一个人的一生已经确定了八九成了:他成年后的身高大概会是某个范围,他患一些疾病概率有多大,邂逅心爱的姑娘时他敢不敢追求,遭遇重大的失败时他会不会退缩……等等等等,本质上都是身体内生化反应的外在表现。这一步,在“优生”环节已经完成了。而“优育”,也就是后天教育,其实是个微调,目的是帮他认清楚自己的本性,帮他发现自己的天赋,帮他抓住机遇,以便在剩下的一两成空间里获得提升。
我手里有棵幼苗。虽然我希望他将来成长为参天大树,但我并不确定这是个树苗还是菜苗。树苗和菜苗各个阶段所需要的水、肥的种类和数量都是不同的。他需要哪些营养,需要多少,我相信他会“嗷嗷”地自己提出来的。如果我一厢情愿地愣按树苗方式培养,可能会毁了他。我能做的,就是陪伴他,观察他,呵护他,他就会自然而然长成应有的样子。也许这样太保守,但至少不会太失败。在观察的过程中,一旦发现是树苗,就立刻按种树的方法科学育儿,那么成长为参天大树的可能性是比较大的。如果发现是菜苗,那就及时调整,安心做一棵健康蔬菜也不错。
简单来说,我的育儿理念就是两点:因材施教,无为而治。
虽然战术上可以灵活多变,但长远战略上来看,我希望他能做一个自己适合做以及喜欢做的人。正如我在“母鸡不打鸣,公鸡不抱窝”一文里写的:
有多少人,一生都纠结在三个问题的矛盾中:我适合做什么,我喜欢做什么,我正在做什么。三者结合得好的,就容易拥有幸福而又成功的一生;结合不好的,也许到临死的时候也不明白为何自己的人生如此不幸。既然大自然赐予了一部分人美丽善良温柔的特质,另一部分人健壮坚强勇敢的特质,那么为什么不接受这种天生的恩赐,把它好好展示出来,让自己的人生更加亮丽一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