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quick brown fox jumps over the lazy dog. （敏捷的褐色狐狸从懒狗身上跳过。）
我们经常在电脑软件看到上面的这句话，一般是用来展示字体的，英文里所有的26个字母都包含在这个简短的句子里，字体效果一目了然。这叫做“全字母句”（pangram），据说在早期以最节约的方式测试打字机（拜托，把键盘上每个键挨个儿摁一下不更省事吗？）。这种有趣的文字游戏有很多，比如下面是德语的一个全字母句：
“Fix, Schwyz!” quäkt Jürgen blöd vom Paß.（”快点，施维茨！”约根在通道里傻傻地喊。）
句子既包含所有字母，又要有含义，而且要尽可能短（字母尽量不重复），要同时满足这三点，虽然难，但在表音文字中毕竟是有可能的。那么，汉语这种表意文字有没有“全字母句”呢？
汉字常用字有几千，总共有几万，想写出同时满足以上三点的“全字母句”，是 mission impossible。然而，1500 年前，我们的祖先把 1000 个常用汉字连缀成一篇奇文，这大概是最接近“全字母句”的汉语文章。这篇文章就是《千字文》。
我在《春晚里的国学瑰宝：千字文》里详细介绍了这篇奇文，认为此文可以用来“识汉字、通声律、长知识、修德行”，“在国学启蒙读物里，千百年来无书能出其右”。
无疑，《千字文》最大的亮点是“字不重复”，但是，有人对此提出质疑，说有七个字（也有说1个字或6个字）重复了：发，巨，昆，戚，云，并，洁，都出现了两次，因此实际只有993（或999，或994）个汉字。不过，这也很不容易了，别太苛求完美了。那么，《千字文》真有重复的字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简体字版是，原文不是。
“发”：由繁体字“發”和“髮”简化而来。出现在“周发殷汤”句和“盖此身发”句，原文为“周發殷汤”“盖此身髮”。發读第一声，是武王姬发的名字；髮读第四声，是头发。这大概是最常见的混淆了。有些理发店把店名写作“理發店”，卡拉OK把“发如雪”写成“發如雪”，都弄错了。周潤發以前给百年潤髮的洗发水做广告，更加深了这种误会。
“巨”：由“巨”和“鉅”合并而来。出现在“剑号巨阙”句和“巨野洞庭”句，原文为“剑号巨阙”“鉅野洞庭”。巨阙是一把名剑的名字，鉅野是山东的一个地名，两者无关。
“昆”：由“昆”和“崑”合并而来，出现在“昆池碣石”句和“玉出昆冈”句，原文为“昆池碣石”“玉出崑冈”。昆池是昆明的滇池，崑冈指昆仑山（可以写作崑侖或崐侖），两者无关。
“戚”：由繁体字“戚”和“慼”合并而来，出现在“亲戚故旧”句和“戚谢欢招”句，原文为“亲戚故旧”“慼谢欢招”，“慼”的意思是忧伤，跟“亲戚”的“戚”无关。
“云”：由繁体字“雲”和“云”合并而来，出现在“云腾致雨”句和“禅主云亭”句，原文为“雲腾致雨”“禪主云亭”，“雲”是云彩，“云”是泰山脚下的一座山名为“云山”，封禅之地，两者无关。
“并”：由“并”和“並”合并而来，出现在“百郡秦并”句和“並皆佳妙”句，原文为“百郡秦并”“並皆佳妙”。“並”指并列，“并”指兼并，两字原本无关。
“洁”：由“絜”和“潔”合并而来，出现在“女慕贞洁”句和“纨扇圆洁”句，原文为“女慕贞絜”“纨扇圆潔”，意思都是“洁净”。
古人不用简体字，因此说“《千字文》无一字重复”并不夸张。属于完美之作。不知如此神作是否还有别篇？
dapeng 首发于晴耕雨讀志，2014-01-31 于 Bayreuth。